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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假笑男孩,他长大后会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2013年,不到3岁的加文·托马斯(Gavin Thomas)已经在美国的短视频社交平台上拥有了100万粉丝。

而现在,他更为中国网友所熟知的名字是“假笑男孩”。

假笑男孩。

刚刚8岁的他在中国获得了自己“事业”的巅峰,每天以他本人为主角的表情包在中国的各种社交平台上被使用多达一千万次,他在新浪开设微博的第一天就获得了上百万粉丝,并且还拥有了自己的经纪人。

2019年1月,加文现身“微博之夜”,成为当晚最大爆点之一,热度俨然已经比肩许多大牌明星。然而,在活动结束后,因为卖力“赔笑”过于疲劳的加文,睡倒在椅子上的一张照片,引发了许多关注“假笑男孩”的网友的质疑,“心疼‘假笑男孩’”也一度被顶上微博热搜……

“假笑男孩”加文参加微博之夜时睡倒在椅子上的照片引发网友热议。图据微博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样的光环与名气究竟意味着什么?命运馈赠的礼物,又是否在暗中已经标好了价格?

近日, 《卫报》记者奥斯卡·施瓦茨走进了这名8岁网红的家庭生活,与他及他的家人共度了48小时,希望了解一个看似普通的家庭,如何面对他们唯一的儿子走红网络,并成为网友分享的表情包的主角。

一年收获近100万粉丝

父母本以为出名只是昙花一现

2013年,加文在互联网上开始崭露头角时,他只有两岁半。

那时,他的外祖父在与癌症进行了长期斗争后刚刚去世,他的大家庭每个星期天都要聚在一起吃饭。加文作为家里唯一的外孙,自然成为了大家关注的焦点。大人们对他宠爱有加,并通过一个共同的iCloud账户分享他的生活照。

直到一个周日,加文的舅舅尼克(Nick Mastodon)拍了一段加文脸上贴着贴纸的视频,并上传到了当时新推出的短视频分享平台Vine上。

加文早期和舅舅一起拍摄的视频。图自Vine

尼克是Vine最早的一批用户之一。通过上传迪士尼电影和流行歌曲的混搭搞笑视频,他已经收割了不少粉丝,而加文的视频加入之后,出乎意料地引发了粉丝的强烈反响,很多人要尼克继续发布更多加文的生活日常。

因此,加文的母亲,凯特·托马斯允许弟弟尼克在每周日的聚会期间花上20分钟和加文一起制作视频。这种视频的形式往往很简单,舅舅尼克做出一个举动,然后拍下尼克的反应。

比如在一段后来走红的视频中,尼克问加文,“今天看医生的时候,你最喜欢哪一部分?”加文说:“我最喜欢我吐在夹克上的那一部分。”在另一段视频中,尼克把一只壁虎放在加文头上,他的表情在焦虑和纠结之间快速摇摆,这也成为了他后来的“代表作”之一。

随着这些视频在互联网上不断传播,到2014年,加文3岁时,尼克的视频平台粉丝数量已经增长到近100万。那个时候,尼克和加文的母亲凯特还都认为,这些视频的走红不过只是互联网上一个小小的玩笑,很快就会变得无足轻重。

直到他们开始注意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用加文的视频截图来做表情包——比如其中流传最广的一张,加文双臂交叉,表情严肃地面对镜头,配上文字:“当你回家太晚时你妈的表情。”

很快,这些表情包的火爆程度超过了尼克拍摄的视频本身,网友们纷纷开始“收养”加文,并开始称他为“我们的儿子”。

当时,正在服役的加文的父亲亚当对儿子的名气还几乎一无所知。直到2017年底,他的一位同事注意到他桌上摆着一张加文的照片。

“天哪,这可太好笑了。”这名同事向办公室宣布,“亚当的桌上有一张表情包男孩的照片。”

亚当非常困惑,回答说照片上的男孩是他的孩子。

“是的,我明白这个笑话的意思。”他的同事说,“他是我们的孩子,他是互联网之子。”

“不,”亚当回答,“这就是我的孩子——他就是我的亲生儿子啊。”

人们喜欢加文

因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尽管对于自己的儿子为何在一夜之间变成互联网成千上万网友的儿子,加文的爸爸一时还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成名的影响,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加文和他背后的整个家庭。

采访开始于周五下午,那天,加文的母亲凯特前往明尼阿波利斯市中心的酒店接到《卫报》记者施瓦茨,之前,她刚刚从学校把加文接回来。

“和叔叔问好,加文。”凯特说。加文不太情愿地和施瓦茨击了个掌,然后告诉妈妈他想玩堡垒之夜(Fortnite 注:一款手游)。

“我的手机快没电了。”妈妈说,“但我们可以停下来给你买点温蒂起司汉堡(Wendy’s cheeseburger),你大概累了也饿了吧。”

当时,他们一行人正前往位于明尼阿波利斯市郊的植物园参加冬季灯会,准备拍摄一些日常生活记录。制作这些视频是加文的经纪人阿什利(Byron Austen Ashley)开发新内容策略的一部分——加文的妈妈于2017年12月开始和这位经纪人合作。

“人们之所以喜欢加文,是因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凯特说,“所以,我们只是把自己日常拍下来,然后再翻检一下素材,决定上传哪部分,就像任何自豪的母亲会做的事情一样。”

刚被放出车子,在汉堡店已经吃饱喝足,重新振作起来的加文就飞奔到雪地中,摇晃着相机。当施瓦茨追上他时,加文问施瓦茨是否想玩捉迷藏的游戏。

“当然。”施瓦茨说。

“好吧,我先藏起来。”加文说,“你拿着相机。”

“为什么我要拿着相机呢?”他问到。

“否则,大家就看不到我了。”加文回答。

年少成名背后:

对于有些孩子来说,复归平淡已是奢望

对于加文来说,刚刚过去的2018年意义重大。

在这一年,他两次来中国,去纽约参加了《早安美国》节目录制,11月还曾在洛杉矶参加拉尔夫·布里特的首映式。

“这真是太神奇了。”凯特告诉施瓦茨,“当时,在首映式上,他们还邀请了其他的一些因为网上流传的视频而成名的小朋友,我也见到了这些小孩子的父母,和他们进行了交流。”

实际上,在见到加文之前,施瓦茨已经联系了这些小孩中的一些人和他们的家人。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网络成名只是昙花一现的经历。

比如,戴维·德沃尔——此前,在美国的社交媒体上,他因为一段看完牙医之后的吐槽而走红,这段视频的拍摄者是他的父亲,德沃尔也因此短暂成名。“现在我是一名高中生,正在申请大学。”德沃尔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喜欢打曲棍球,喜欢健身,整个‘走红’经历对于我来说只是一段很酷的回忆罢了。”

因为一段看牙医后的吐槽视频火爆网络的戴维。视频截图

但实际的情况是,并非所有无意中走红网络的经历都如此美好,甚至对于一些孩子来说,复归于平淡已经是奢望。

比如在2002年,加拿大魁北克一名高中生,时年14岁的拉扎(Ghyslain Raza)自拍视频短片《星战小子》,他模仿《星球大战》中的“绝地武士”舞动激光剑的样子,挥舞一根高尔夫球杆。该片断于2003年被他的一名同学上传到网络上,点击量上千万。

然而,略显肥胖的身形,以及毫不优美的动作在网上疯狂传播,给他带来的是可怕的“名声”——他遭到了无情的欺凌,失去了仅有的几个朋友,最后在一家医院的精神病科里完成了当年的期末考试。

拉扎觉得,整个互联网都在嘲笑他。

“当你做了真正有价值的事情,你拥有了名声,那是一回事儿。”拉扎说,“但是,当你因为一些带有侮辱性的事情而出名时,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一事件过去10年之后,拉扎在2013年接受采访时说。

“我会忍不住觉得自己毫无价值,觉得自己的生命不值得继续。”他回忆到。

而加文的妈妈表示,她也已经意识到了加文在这么小的年纪就频繁暴露在公众面前的风险。比如有一次,有人在加文用杯子喝水的照片上,给杯子打了一个高乐士油漆的标签,暗示“喝掉油漆自杀”;还有一次,一群十几岁的孩子开车去了凯特母亲的家附近,在外面拍了一段视频,并上传到社交媒体。

从那以后,托马斯夫妇开始采取措施,保证他们的隐私和加文的生命安全,他们不会公开透露自己的姓氏(“托马斯”是化名),也从不透露自己的地址,他们还要求学校不要向外人透漏加文的身份。

“我们在密切关注一切。”凯特说,“但是最重要的是,我们的粉丝都很好,经常会保护我们。这种感觉真的像整个互联网都在关注他,确保他会好好喝奶,会好好写作业。看到你的儿子被这么多陌生人关爱,感觉还挺特别的。”

成为专业网红之路:

报表演班、学剪辑视频、设基金账户

凯特坦率地说,加文在网上的名气可能让他在未来能够在网络上开展一番事业。

如果说在十年前,靠网红谋生还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那么现在,网红已经成为了许多人向往的职业。

凯特表示,在这个阶段,加文已经表示自己想成为一名YouTube红人。而在网红群体中,最成功的那些人每年能赚到数百万美元,在年轻人中的文化影响力俨然也已经超过了传统名人。

为了做到这一点,凯特接受了经纪人阿什利的指导。阿什利为加文报了表演班,让他学习如何剪辑视频。他们也为他设立了Coogan账户——这是一种成立于20世纪30年代的信托基金,目的是将儿童表演者挣来的钱保护到他们成年。

网友模仿加文的表情。图据社交媒体

成为一名YouTube明星的成本,看起来比传统的电影明星低了太多。至少从表面上看,只需要一台相机和互联网就够了。

但是,这种轻易的成名途径是有代价的。

就在2018年,一些知名的YouTube用户开始在公开场合中谈论这种随时需要在线的状态带给他们的压力。比如美国少女Elle Mill在拍摄了一段视频后,在2017年声名鹊起。然而在今年5月,她在自己的频道上传了一段名为“19岁时便心力交瘁”的视频。她承认,制作新内容的辛苦和与粉丝互动的社交过程让她感到焦虑和沮丧。

而对于年仅8岁的加文来说,由于现在他的账户仍然由母亲凯特代为打理,因此,他和粉丝的互动受到了精心的控制。但是,这并不能阻止他在互联网世界赢得的名气偶尔也会影响现实世界。

实际上,就在施瓦茨和他们相处的第二天,他们绕着一家购物中心走的时候,一些青少年就在远处给他拍照。期间,加文不小心把一包爆米花掉在地上,一个年轻的女人闻声走了过来。

“哦,不!你做了什么,加文?”她说,“我能不能和你自拍一张?”

因为刚刚掉了爆米花而垂头丧气的加文摇了摇头,凯特对他耳语几句。随后,加文放弃抵抗,走到陌生人旁边,摆出一张他的招牌假笑——那模糊的介于微笑和鬼脸之间的表情。

“这对我们来说很正常。”凯特说,“他三岁时就已经开始在公共场合被认出来了。但是在我们生活的明尼苏达州,人们通常比较保守,一般都会保持距离。”

走红网络:

标志性“假笑”与情绪表达相似性

加文和凯特的首次中国之行是在2018年8月,当时,加文的微博刚刚开通,在第一天就吸引了100多万粉丝。GQ中国的一个媒体团队跟随他在北京和成都四处转悠,为加文和他的粉丝拍照;在此之后,他9月又受腾讯邀请来到中国。

而他的经纪人,阿什利,在看到加文的表情包被用在中国的电商网站及马克杯、海报和服装上后,看到了转向中国观众的巨大潜力。用阿什利的话来说,他的直觉是,现在需要“向前一步,充分利用”。

“中国的数字娱乐产业,远远比美国要先进。”阿什利说,他表示,他一直在为加文做一些品牌交易,包括让他和他的父亲一起出现在一个护发产品的广告中。

正是这些中国粉丝群体,让加文从众多表情包小孩中脱颖而出,他不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噱头,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媒体人物。

“在某种意义上说,加文成为了和中国最相关的美国名人。”阿什利说,“有些人甚至会说,他已经是了。”

施瓦茨问凯特是什么让她的儿子在中国这么受欢迎。“我想是他的脸。”她说。“我认为这其中有一些情绪表达上的相似性。”

加文的经纪人也赞同这种说法。

阿什利认为,加文标志性的“假笑”是他走红的重要原因。在社交媒体上,它被用作传递一种特定的情绪,意指在明明很“丧”的情况下被迫保持积极,而这恰恰契合了许多年轻人当下的一种戏谑。例如,人们会发一张加文微笑的照片,上面写着:“我简直等不及周一上学了。”

舅舅的顾虑:

他长大后会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目前,加文的舅舅在一家广告公司担任创意工作——显而易见的是,他得到这份工作的原因,有部分是他在社交媒体上的曝光。

现在,他已经几乎不再有时间和加文一起录制视频,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仍然很亲密,而且,尼克对于加文现在的生活,有一种富有责任的感觉。

“我认为,社交媒体让做一个孩子和做一个家长这件事,都变得更加复杂。”尼克表示。而对于托马斯一家来说,他们的真实生活已经宛如《楚门的世界》,但是,和其它年少成名的孩子及他们的家人一样,他们也体验到了收获赞扬的自豪。

加文的生活在未来如何取舍,如何展开仍然有待观察。在经历了如此戏剧化的童年之后,他的成长将会是怎样?为了维持高位,他又会做出怎样的妥协?这一切,可能暂时都无法获得最终的答案。

“他现在只有8岁,因此,网络红人对于他来说,几乎是他已经度过的人生的常态。”尼克说,“我并不认为,加文真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我想,甚至连我们大人自己也不清楚。”

“我脑海中一直盘旋的顾虑是,他以后会怎么想,比如当他15岁的时候,他会感激我们大人做的这一切吗?他会说,我宁愿我舅舅当时没有这么做吗?”尼克说,“有时候我感觉,我们亲手塞给了孩子一个他并未亲自选择的生活。”

红星新闻记者 翟佳琦 编译报道

编辑 冯玲玲

标签: 假笑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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